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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逍芙】涉江采芙蓉 忧伤以终老(19版倚天原创同人)

23.瑶觞——琵琶弦上说相思

剩下的半日,杨逍过得颇不畅快,晓芙生了气,垂下帘子,再不肯与他多说一句。他只得悻悻然取了杯盏且行且饮。雁儿见他二人原本有说有笑,一派融洽,不知怎么又闹了别扭,心中也很是无奈。她瞧杨叔叔孤零零独坐在外,便钻出车帘,笑盈盈陪坐在一旁,一会指指树上的小鸟松鼠,一会又指指路边的花草,倒为他解了不少烦闷。其时日已微斜,斜晖暖暖照在身上,甚是舒适。

哪知西蜀天气变化无常,没过多久,突然就落起雨来,斜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,杨逍忙让雁儿回车避雨。他凝目远望,只见雨帘紧致,前方白茫茫一片,目力所及之处,落红遍地。念起往事,又思及当下与未来的失意,心中不免萧然,便索性将车速放缓,仰头饮一口酒,徐徐吟到,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吟罢忽觉风雨中杂着一丝寒意,不由打个喷嚏。

晓芙声音从帘内闷闷传出,“怎么走得这么慢?”杨逍淡淡道,“前面也是风雨,赶也无用,不如细赏雨景。”晓芙原本跟他怄气,但见他一路一言不发,只顾喝闷酒,心中已是不忍,可终归恼他总这般揶揄师父,一时抹不下面子。这时却见他又发起痴病,掀帘去看,车外雨势不小,他却连蓑衣也不穿,担心他着凉又担心他臂伤复发,不由又气又急。

杨逍正举杯待饮,忽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戳他衣袖。他回头去看,车帘低垂如旧,一把油布伞却搁在手边。他心头顿时一暖,嘴角不由上扬,身上也不似先前那般冷了。晓芙在帘内凝神细听,终于听到雨滴“嘣嘣”敲上伞布的声音,这才放心扭过头去,却见雁儿正忽闪着大眼睛,捂了嘴笑她,瞬时便红了脸。

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,转眼又是晴天。趁天光尚好,三人赶到满陀城(今泸定市)。今日恰逢镇上集市,虽已近日暮,仍是游人如织,热闹不减。一座名为“瑶觞”的酒楼屹立于大道一侧,上书“天之美禄”四个大字,门脸甚是考究,阵阵乐音之声从中传出。“吁~”杨逍将马车停了下来,扭头向车内道,“小妹,咱们今夜在城外小筑落脚,先在城里吃点东西再赶路。”只听“唔”的一声,晓芙掀了车帘下来,候在一旁,待杨逍抱雁儿下车。

见有客来,酒楼旁一个小乞丐凑过来讨钱,晓芙从袖口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施与他。那小乞丐甚是开心,手忙脚乱地弯腰作揖,突地脚下一个不稳,堪堪向晓芙摔过去。晓芙忙侧身闪过,手一伸拉住他,他才没摔个满嘴啃泥,仔细一看,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,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清长相。晓芙温然一笑,“小兄弟,小心点。”小乞丐连声道谢,“多谢夫人,多谢夫人!”说着就擦着杨逍身畔要离开。却见杨逍嘴角一勾,伸出左手一拦,“拿来。”

见他竟要跟一个小乞丐为难,晓芙顿时蹙了眉,正要开口相助,却见那小乞丐脚下不停,身体一转,竟像条泥鳅似得从杨逍手边滑了过去。杨逍冷笑一声,左掌忽长按上他左肩,带他身体在原地转了个圈,右手已从他怀中拉出些事物来。杨逍低头去看,微微一愣,即刻将双手负于身后,“小妹,有的时候好心可不一定有好报。”说着扬起右手,却是晓芙的钱袋。晓芙一惊,忙向袖口一摸,果然空空如也,原来方才已被那小乞丐趁机顺了去,一起失了踪迹的还有那支蜻蜓银簪,顿时心头一急。

杨逍左掌轻轻发力,将那小乞丐向前一送,怎料他竟打个旋子站住。这倒是出乎杨逍预料,这小子着实不像是个普通乞丐。他抬眼细看,见那小乞丐身上挂三只小布袋,心中纳罕——这乞丐看来年纪不大,却已然是个三袋弟子,的确不寻常,口中却道,“丐帮是越发不济了,三袋弟子竟也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来。”近年来,丐帮帮主失踪,群龙无首,对此他早有耳闻,只是不曾想曾经的中原第一大派已经堕落到这般田地。杨逍踏步向前,未及小乞丐躲避,抬手便扯下他两个布袋,“你做回一袋弟子罢,别丢你们祖师爷的人。”小乞丐未及躲避,抢又不敢抢,嘴一咧,眼中竟要掉出泪来。见他这般,杨逍又是没料到,不由好笑。

杨逍将钱袋还给晓芙,晓芙胡乱接过去,仍低下头四处找着什么,面色甚是焦急。“是在找它吗?”晓芙抬头一看,那银簪正在杨逍手中,顿时面上一窘。杨逍走近一步,似笑非笑道,“我看还是戴在头上保险些。”不由分说,抬手便将银簪插进晓芙鬓间。晓芙心头一气,正待抬手去摘,却见雁儿脚一滑,眼看要从车上跌下来,忙展臂把她接在怀里。雁儿似是被吓到,搂着晓芙脖子不肯撒手,晓芙只好抱定她,轻轻安抚,却没看见雁儿悄么么对着杨逍眨了眨眼。

店小二已然迎了出来,满脸堆笑,“三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?”杨逍淡淡道,“我们用了晚饭还要赶路,好好照看马匹,用上好草料。”说罢扔出一枚银锭,那小二接了,笑意更甚,“几位客官好运气,今日满陀城首富白万利为爱妾庆祝生辰,在本店包了一天的流水席,宴请四方宾客,还请了平康坊的乐师舞姬助兴,听说明玉姑娘也赏脸前来贺寿呢!”

“平康坊?明玉姑娘?”见晓芙一脸困惑,小二心下了然,“您是初次来满坨吧?”遂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明白白。原来,这满坨城是出四川入西域的必经之路,汉藏彝蒙回等多民族混杂而居;也是川西军事与商贸重镇,集结有不少兵力,又有不少异国商旅云集于此。有男人的地方便不缺妓馆,临街商铺倒有十之二三做的是皮肉生意,其中名气最大的就要属这平康坊了。与别家不同,平康坊虽也是风月场所,却颇为讲究,里面的姑娘个个精通音律歌舞,号称“人美曲新舞艳”,是满坨城最大的销金窟,有身份有财力的客人大都聚集于此。最特别的是,平康坊有不少西域美女,相貌、歌舞、行事都与中原女子大为相异,颇满足了一些客人猎奇的需求。其中又以头牌歌姬明玉最为出众,她人固然是长得最美,更是弹了一手好琵琶,生了一副好歌喉,更难得的是诗词曲赋无一不精,韵致非其他姑娘所能及,仰慕者如过江之卿。偏偏明玉却是卖艺不卖身,眼界颇高,若她不喜欢,莫说平头百姓,纵是一掷千金的豪客也难得一见。“今天明玉姑娘竟肯抛头露面出坊献唱,在满坨城当属首次,三位可是有眼福喽!”小二说罢意味深长地往杨逍脸上一瞥,却见他全无其他男客的跃跃欲试,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,眉头一挑,“你说完了吗?可以带我们进去了吧?”声音里一派冷冷清清,小二心中升起一阵寒意,忙毕恭毕敬地引三人进了酒楼。

三人一进酒楼便觉绮香袭人,丝竹之声愈盛。抬眼去看,楼内装帧布置甚是华美,十余个跑堂恭敬有礼,有序穿梭。大厅中央,桌椅围成一圈,客人围桌而坐,圈内数名乐师或弹或鼓,正中央八名盛装胡姬舞得正酣,但见她们皓腕翻转,柳腰柔曼,长辫飞扬,罗裙鼓荡,流光溢彩般煞是好看。小二一路殷勤,在前排桌旁为他们寻好了座位。雁儿从未见过如此热闹景象,兴奋地拉了晓芙向前蹭了又蹭,杨逍提步跟上,也靠向内场坐了。

晓芙也是第一次看见胡姬,但觉她们肤色较中原女子更为白皙细腻,鼻梁高挺,眼窝深邃,樱唇点点,一头长发竟是卷曲,另有一番艳丽风致。其中一位瞳孔呈碧色,宛若一泓深潭,眼波所及之处,竟似要将人勾魂摄魄了去。晓芙身为女子,兀自看得脸红心跳,忙垂下头去,又忍不住转眼去看杨逍,那人面上却是波澜不惊,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,倒显得自己心中有鬼似的,她忙扭过脸去,暗自腹诽,“哼,装模作样!”

只是片刻,跑堂便摆上了酒水饭菜。晓芙为雁儿夹菜,忽听得旁桌两个人低声议论,褐衣中年男子叹道,“啧啧,白万利对爱妾真是出手阔绰,这一场下来不知又是几千两银子。不知谁家闺女这么有福,得进他家门。”黑衣老者却一摇头,“哎,你又不是不知,那白万利最是喜新厌旧,去年他不是也包了这么一场,那身旁人可是今日这女子?”晓芙顺着二人目光去瞧,只见大厅上座位置上坐着个半老男人,满面春风,一身锦缎,此刻正揽着个年轻女子哈哈大笑。那女子容姿甚是美艳,一身璀璨珠宝,笑声娇娆,想来就是这生辰宴席的正主了。晓芙眉头不禁一皱,面上露出些许不屑来,杨逍恰好看见,不由嘴角轻扬。又听那褐衣男子悄声道,“这白百利的来历甚是奇怪,十年前忽然来到满坨城,大肆购置庄园地产,又跟官府走得极近,还有些江湖上的朋友,这些年在川西一带称王称霸,倒是没干什么好事。”黑衣老者连忙打断他的话头,“快快收声,小心隔墙有耳,得罪了他,脑袋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。”

晓芙正凝神细听,却忽见那群胡姬踏着鼓点,纷纷散开,向四周客人舞了过去。那碧眼胡姬摆动着如水腰肢靠近,一抬身却贴着杨逍坐下,抛了个如丝般的媚眼,斟了杯酒,送到他唇边。晓芙双颊顿时便红成了一片,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,却见杨逍微微一笑,并不以为意,张口缓缓饮下。那胡姬却得寸进尺,将红唇凑到杨逍耳侧,吃吃笑着不知说了些什么,杨逍眉梢一抬,嘴角也勾出个笑容来,在她耳畔轻语几句,又放了一锭银子在她手中。那胡姬的笑眼向晓芙轻轻一抛,妖娆着起身,继续舞动。晓芙脸色已然由红转黑,“邪魔外道,轻浮孟浪!”雁儿人小鬼大,见大姐姐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,忙拉拉她的衣袖,关切相望。晓芙挤出个笑容,又夹了些菜给她。

忽然间,大厅中一片安静,嘈杂之声骤歇。晓芙抬头去看,大厅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白衣女子,容貌与那些胡姬相仿,也是白肤卷发高鼻深目,只是眉目更圆润柔和些,不那么棱角分明,气质更是出尘,双目灿然生辉,嘴角笑意闲闲,在群芳中尤显端丽无双。那白衣女子绰约仙子般袅然而立,怀中抱一支琵琶,环顾四周,一众乐师胡姬早停了乐舞,敛容恭敬立在一旁。小二忙为她搬了椅子,白衣女子缓缓坐定,低了眉,在琵琶弦上信手一拨,琴声便如流水般澹澹滑出。朱唇微启,她唱了起来,却是晏几道的《临江仙》:

梦后楼台高锁,酒醒帘幕低垂。

去年春恨却来时。

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。

记得小苹初见,两重心字罗衣。

琵琶弦上说相思。

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

那琵琶声婉转动人,如珍珠儿粒粒落在玉盘之上,叮叮咚咚,萦于耳际;那歌声却似莺舌百啭,空谷天籁,绕梁不绝。歌罢半晌,满座皆无声息。“哈哈哈哈,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闻?明玉姑娘果然色艺双绝,不同凡响!”却是白百利站起身来,打破了这片寂静,四周人这才恍若惊醒,跟着鼓起掌来。明玉道个万福,“白爷谬赞了。”又施施然向那美妾施礼道,“明玉扣祝夫人芳辰,祝夫人花开岁岁,富贵朝朝。”那美妾见白百利盯着明玉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,哼了一声,点一下头,算是答礼,神色甚是倨傲。晓芙见了颇替明玉愤愤不平,明玉却是无动于衷,依旧笑容淡淡,“各位还请继续,明玉告辞。”

“听说白万利一直垂涎明玉姑娘美色,却不能如愿,不知明玉姑娘这次怎地竟答应来献唱?”“嗨,还能怎地?肯定是下了血本了呗!你看看他爱妾的脸色。”旁桌那两个男人压低声音兀自嚼着舌根,明玉已翩然而去。晓芙觉得,那明玉离开前,似乎抬眼向他们看了一眼,不,更像是看了杨逍一眼——许是自己眼花。而杨逍漫却漫不经心地又送了杯酒入喉,眼皮都不曾抬一下。

不知什么时候,杨逍掌心已多了个小小纸卷,他暗自打开扫了一眼——“道在满坨,两日后,依计行事。”将纸揉成一团,以内力化为粉齑,散在地上,他面上却不动声色,抬手又饮了一杯,站起身来,对晓芙和雁儿轻轻一笑,“我们走吧。”晓芙早想离开,也不理他,腾得站起身牵了雁儿便往外走。杨逍心中纳闷,追到门口,探手拉住她,“又怎么了?”晓芙一抽衣袖,冷冷道,“不劳杨左使费心。”门口的一个乞丐听了,凝目向这边看来。晓芙余光扫到,自知失言,忙抿了唇不再言语。杨逍却不在乎,只留心看她脸色,心思一转,试探着问,“是因为那……胡姬?”语气竟莫名有些高兴。“什么胡鸡胡鸭的,听不懂你说些什么。”晓芙脸色愈发难看,再不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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