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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严&芙&逍】纪女侠,快到本侯碗里来(四十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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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六、张之严,后会……无期……

还没进小院,纪晓芙就听到一阵咕咕声,她紧走两步,迈过月门就看到一只白色信鸽一顿一顿地点着脑袋侯在窗下。她忙将其足腕上的细管取下,展开密报,细细薄薄的纸条上只写了八个字——“速归汉阳,不日成婚。”是灭绝的亲笔。

纪晓芙愣愣站着,纸条夹在她右手食指与拇指之间,有些烫手,也许正如张之严说的,有些温热是能被记忆很久的,可是如今这温热已变成一团火焰,烧得她从指尖到心口都是痛楚。

她手一松,纸条缓缓飘落,白鸽却几在同时腾空而起,扑进漆黑一团的夜空之中。

今夜天上云层很厚很低,月亮时不时被挡在云外,偶然透下来的月光被一把冷冽的长剑折射,闪出一片破碎的银光。

纪晓芙已经舞了半个时辰的剑,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来疏解心中愁苦——师命难违,走是必须要走了。可何时走?怎么走?又,怎么开口?

剑声嚯嚯,不知不觉间,她又使出那招“如梦之梦”,腾空、转身、回剑、下落,待她在地上站定,不由悲从中来——在江州这短短十数天果真如南柯一梦,终是成空。她缓缓收起剑,这才发现全身已是大汗淋淋。她努力平复心绪,调整气息,正要回屋,忽而从院外传出一阵鼓掌之声,“纪姑娘果然英姿飒爽,武艺超群,怪不得侯爷情有独钟,魂牵梦绕。”

纪晓芙这才惊觉方才自己心事重重,竟未察觉一旁早有人来。回头去望,暗夜之中现出一抹嫣红,却是悠悠。

纪晓芙扶剑施礼,淡淡道,“悠悠姑娘说笑了,不知姑娘深夜到访,有失远迎。”

悠悠并不介意纪晓芙语中对她不请自来的不快,自顾自走到她近前,却不言语,只从上到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。这是悠悠第一次仔细打量纪晓芙,之前被张之严礼遇过的女子不在少数,何况纪晓芙又非绝色,她并未将她放在眼里。可如今再看,却见她亭亭立在月夜之中,就好像一朵洁净风雅的碧莲,别有一番动人的力量,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,自己之前竟然不查。她不由鼻内一阵发酸,涩然道,“难怪侯爷放不下你,宠爱有加。”

纪晓芙被她看得很不舒服,又听她言语间没头没尾,心中不快更甚,硬邦邦答道,“我又不是为了让旁人宠爱而生,姑娘若是找我有事,不妨直说,不必兜圈子。”

悠悠强笑道,“纪女侠出身名门,清丽脱俗,又高风亮节,救侯爷于生死之际,给了他天大的恩情,悠悠败给纪女侠是心服口服。”她话说得漂亮,眼底却涌出泪来——如若那日与侯爷在一起的是自己,便是粉身碎骨,死十次百次,她也定会不惜性命,可惜……

纪晓芙皱皱眉头,“悠悠姑娘说什么‘败不败’的,晓芙听不懂。”

悠悠强忍泪水,又笑道,“明人不说暗话,侯爷把夫人的位置空出这么久,等的不正是纪姑娘这样的人?能与他同生共死,又无欲无求。虽然侯爷在外有些浮浪的虚名,真正入他眼的女人却不多,而一旦被他看上的,也从来都不用等太久,就会对他死心塌地……”

纪晓芙只觉怒气上涌,沉下脸道,“悠悠姑娘,张侯爷的私事就不必说与我听了,我不感兴趣。方才舞剑累了,我要回屋休息,你请自便。”再不睬她,转身便要走。

哪知悠悠在她身后屈膝施礼,“悠悠别无他求,只望纪姑娘成为侯爷夫人后,能容得下悠悠对侯爷的一片痴情。”泪水终于夺眶而出——她悠悠自入江州侯府以来,便受专宠,从来都是旁人讨好她,她何曾要讨好旁人?

纪晓芙吃了一惊,忙回身道,“你这是做什么,快快起来。”

悠悠摇着头不起来,她别无退路——那些人训练她成为一名杀手,教她如何在男人神魂颠倒之际杀死他们的本领,她曾用这个本领完成过很多任务,从未失手,也从未失身,直到她遇见张之严——他无疑是俊美的,只一面便能叫无数女子倾心,但她又何尝没见过比他更俊美更年少的男人?只是他却不像那些男人一样,只想着那一件事。那夜,他斟了一杯茶给她,微笑着问她,“你叫悠悠?却是姓什么?从哪里来?将来又有什么打算呢?”

她愕然,“姓什么?从……哪里来……?”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。记事起,她只知道自己叫“悠悠”,至于悠悠是谁,从何而来,到哪里去,她从未想过。他这一问倒叫她心中一慌,不知如何作答,只得在面上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,径直扑入他怀中,娇羞地仰起头,“侯爷怎么这么问?是因为悠悠不美吗?”

他却不动声色,只柔声道,“悠悠,你是真的愿意吗?”

悠悠再次愣住,“真的……愿意?”之前,也没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,他是什么意思?

又听他道,“你若不愿意,不必勉强,我绝不会为难于你。你可以既留在这里,又不做不愿做的事。”她心中大震,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,不是个工具——惑人的工具也好,杀人的工具也罢——统统不是,她只是她,一个被另一个人真正看见的,人。

那夜他并未留宿在她房内。三天后的夜里,她推开他卧房的门,告诉他,她愿意。于是,张之严成为她第一个男人,也是最后一个。她更未料到,自从有了肌肤之亲,她便对他身心陷落,难以自拔,甚至做起长厢厮守的美梦来,要不是君莫问前阵子来江州点醒她,她几乎忘了自己的使命。

而这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到来而改变,她与他身边的其他女人都不同,那些女人都带着这样那样的目的,而她干干净净、坦坦荡荡,却让他心折。

经过几番试探,悠悠终于明白,他对这个女人,不只是喜欢,更是发自心底的深爱。她知道,再这样下去,自己不只会成为中州的弃子,终有一天也会被张之严抛到脑后。被中州弃了,大不了一死,她在被选为暗人的第一天起就有这个准备,但被所爱之人抛弃的诛心之痛她却万难承受。百般思量之后,她决定退而求其次,只要张之严能在心中为她留一席之地就足够。所以今夜,她强迫自己放下骄傲来向这个女人示好。

纪晓芙上前将她扶起,苦笑道,“悠悠姑娘真的多虑了,我说过,我与张侯爷只是朋友,而且,我马上就要离开江州了。”

“真的?”悠悠目中一亮,满是欣喜。纪晓芙却是心中一酸,对她郑重点头,“天色已晚,还请姑娘回屋歇息吧。”

望着悠悠凄凉的背影,纪晓芙心头滋味万千,也不知是同情难过还是无奈,甚或是厌恶?她再一次告诫自己,即便未有婚约,张之严也非良人,这侯府深宅内女人们为一个男子而活而争的幽苦与不体面,她绝不愿意亲身体味。

纪晓芙进屋扣门,正要更换衣衫,又听得门外有阵细索的敲门声响起。她叹口气,温声道,“悠悠姑娘,我方才说过,我对‘侯爷夫人’并不感兴趣,你大可放心……”

“纪姑娘既然对悠悠说的不感兴趣,或许芷儿有些话是纪姑娘感兴趣的。”

“芷儿夫人?”纪晓芙愕然,拉开门,门外站着的正是芷儿白色的细影。她裹着一件雪白的披风,娇娇弱弱,在夜色下似是不胜其寒。纪晓芙心中不免诧异,今天这是怎么了,张之严这两个女人倒好像商量好似的要找自己的麻烦,只得强打精神道,“这么晚了,夫人有什么事吗?”话虽客气,脚下却是不动半步,不让她进门。

芷儿也不恼,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晃了晃,“事关机密,姑娘确定不让我进去?”纪晓芙抿了抿唇,终是侧身让她进来。芷儿一进门便将门合上,这才将纸笺递给她。纪晓芙接过,只见纸面洁白如玉,纵横着几条金色细线,甚是华美,她扫过前面的文字,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——纪晓芙与窦英华关系不止义父义女,似另有隐情,还待查证。

纪晓芙浑身一震,抬眼看向芷儿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芷儿并未回答她,只是淡淡道,“张侯爷的卧房书桌右手边有一个暗格,暗格里面藏着一只玉盒,重要的情报都收在里面。而这纸是江州候府专门用来传递密信的金丝玉片,寻常人根本买不到,纪姑娘,你说这是什么意思?”

纪晓芙心乱如麻,咬紧嘴唇——不止义父义女……另有隐情,“你是想告诉我,张之严背地里在调查我的身世?”

芷儿微微一笑,“张之严这样的男人,做事绝不会只想着情爱,他考虑的很多,也必须考虑那么多,才不会死无葬身之地。他固然嘴上说深爱一个人,却也不忘了去查她的底细,这才是真正的张之严。”

她从纪晓芙手中抽过纸笺,走到烛台前燃了,“纪姑娘也要想想看,你能带给他什么呢?凭自己的身份逼他向窦英华投诚吗?还是一剑杀了他,向你那位可能不只是义父的‘义父’邀功?你不过是他的一道软肋,让他束手束脚,难展抱负。”

纪晓芙面色苍白,“我……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
“能陪张之严走到最后的女人不会是你,”芷儿回头又向暗夜中嗤笑一声,“当然更不会是悠悠那样的蠢女人。”

纪晓芙又是一惊,“你方才一直都在?”

芷儿又笑了,“可惜你们两个都丝毫没有察觉,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。你们太感情用事,而我却只用这里。”她指指自己的脑袋,踏前一步,“我不只有悠悠那样的身体,纪姑娘这样的武功,最关键的是,我还有你们都没有的头脑。当然,这些纪姑娘也有,我马上就会告诉你,我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。”她继续向前,待走到纪晓芙身前,抬手掀开身上的披风——披风下面竟然只是件薄若蝉翼的贴身小衣,在烛光下隐隐绰绰显出她肌肤胜雪又玲珑有致的曼妙身躯,惑人心神。纪晓芙哪里料得她有此举,顿时愣住,待得忽然清醒,忙退后一步,扭过头去,“芷儿夫人请自重,快将衣服穿好!”

哪知芷儿却从披风后转出一把匕首,放在烛光下看了看,淡然笑道,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,我随时可以利用身体达到自己的目的,哪怕对方是个女人。如果纪姑娘是我要取性命之人,方才你转头回避的空档,我已经将匕首刺进你的胸口了。”见纪晓芙面色大变,她又道,“纪姑娘连看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都觉得脸红,自己又怎么做的到呢?为了达到目的,我可以不择手段,你却满脑子只有仁义礼智信,如何与‘不择手段’这四个字对抗呢?张之严未来成就霸业的路上必是腥风血雨,你又怎么陪他走下去呢?清醒一些吧,只有我周芷儿才是他最好的选择。”

纪晓芙从未料到眼前这个玉般的美人竟有如此丑陋的一面,不想再多看她一眼。她转过身去,静了静心,这才对芷儿道,“夫人机关算尽,不过是要逼我离开张之严,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,因为我就要离开江州了。”

芷儿面上一喜,“真的?!”方才纪晓芙与悠悠离得甚近,说话声音不大,是以躲在院外的她并未听见她们后面的对话。

纪晓芙见她所说之话虽与悠悠相同,但一个真情流露,一个却是欲望中夹杂着怀疑,不由对她更是心生鄙夷。不过,对于之前困扰她的问题,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。

纪晓芙正色道,“我之前答应张侯爷要教他全套柳絮剑法,不能食言,所以请你帮我个忙。”她转身走到书桌旁,将余下七式的要诀都写在纸上,又想了想,最后添了一笔,“‘如梦之梦’,恰如其名,不学也罢。江湖路远,庙堂多艰,各自珍重。”之后,她将装在信封内,交给芷儿,“劳你明日交给张侯爷吧。”

芷儿满意地笑了笑,接过信笺在袖口收好,又自腰间取出一道玉牌递给她,“江州每日卯时开城门,你出城时用的到。”

纪晓芙接过手中,一时不知是该佩服她计谋之远,还是该厌恶她心机之深。又听她道,“他若知道姑娘要走,定然不放,明日卯时我替姑娘去赴约,拖延他一阵子,等他发现,姑娘已然出城了,再追也来不及了。”

纪晓芙一愣,她竟然知道自己与张之严每日相约之事,连时间都分毫不差,不由苦笑道,“你果然冰雪聪明,想得这么周到。只是有句话我也要奉告,虽然世人多趋利逐欲,更有人不惜出卖自己和朋友,但这世上有些真心只能以真心来换。一个人若只以利害得失做行事的准则,不会有真心的朋友,也不会有真心的爱人。”

芷儿哈哈一笑, “朋友?爱人?纪姑娘可听过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’?如果有一日能母仪天下,我要朋友和爱人做什么?”

纪晓芙也是一笑,摇了摇头,心道,“可惜你真的不了解张之严,天下他固然想要,朋友和爱人他也一个都不想丢下。如若他真的因为与你联盟而得了天下,他自己也绝不会快乐多久。”

她走到门口,打开屋门,“那就祝你好运了。天色已晚,我要休息,请回吧。”

 

第二日卯时,天空阴着脸,一幅随时就要哭出来的样子。张之严依旧守约候在天井,没多久月窗轻响,跃进个青色身影来。天光本就不亮,在竹林之中愈显黯淡,远远的,张之严只能分辨出个轮廓来。因笃信此处只有自己、乔三与纪晓芙知晓,他并未生疑,笑着迎上去,“晓芙,你今日可是有些晚了。”

那人却不说话,拔了竹剑便刺过来。

张之严一惊之下,急向后掠,口中却笑盈盈道,“师父今日是使得新招吗?我怎么从未见过?”随手也取了竹剑相迎,“咦,晓芙,你今日遮面做什么?”原来来人却以一道青纱覆面,在暗光之中更看不清头脸。来人仍不答话,继续递招。见今日“纪晓芙”使的剑法并不高明,张之严边拆招边笑道,“师父今日怎么让我?小心了。”他侧身避过竹剑剑头,以手中竹剑向她肩头一按。这招本就是纪晓芙之前教他的,他料定她必然能躲开,哪知却堪堪击中,对面之人软软就向下跌去。张之严见状一惊,忙掷了剑,展臂将她揽住。他初时面带笑意,待人入怀中、双臂抱住他脖颈时,他不由面色忽变,纵使看不清,他已清楚感知到这人并非纪晓芙。

张之严以肘隔住这人双臂,抬手猛然掀开青纱。

“芷儿?”他目光冷冷,松开手臂,“纪姑娘呢?”

芷儿也松开双臂,面上波澜不惊,“她走了。”转手从袖中取出信笺递给他。

张之严接过打开看罢,声音冷得骇人,“她为什么走了?是你对她说了什么?”

芷儿淡淡一笑,又递上一张纸条,正是昨夜纪晓芙收到的密信。张之严看罢,蓦地将其握成一团,掷在脚下。

芷儿柔声道,“纪姑娘有她自己的使命,她求我假扮做她来此处拖延侯爷,显是去意已决,侯爷就不必再强求了吧。”

张之严面色难看,也不踩她,足尖一点,掠过屋顶,不见了踪影。

芷儿吃惊地看着他背影,她虽知张之严身上必定许多秘密,但从未想到这位张侯爷的轻功竟然如此了得,而他此刻急着去追人,竟顾不得隐藏身法,看来纪晓芙在他心中真是极其重要,一定不能让他将她追回!芷儿低头想了想,出了天井,往乔三住处而去。

 

却说张之严在侯府上空急掠,不刻已到纪晓芙歇息的小院。院中静悄悄,并无人声,屋门是敞开的,张之严艰难地步了进去,果然——青霜剑没了,包裹不见了,只剩下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褥。

张之严在床上摸了摸,早没了温度,想是已走了许久。他稳稳心神,匆匆往外赶——纪晓芙重情,她若走,定会去与红姑话别,说不定此刻还在那里。哪知他刚到府门上,正碰上胡青牛带着红姑急急赶来。原来红姑一大早就在门上发现一封信笺,里面写了峨眉内功修炼的基本法门,又写些“珍重身体,后会有期”之类的话。她想起昨日晓芙心事重重,忙叫胡青羊带她来寻义妹。

张之严接过信一看,正是纪晓芙的笔迹,知她担心被红姑挽留,竟未当面道别。他一言不发,转身便向后院马场奔去。

那看管马场的司马官早早迎了过来,“侯……”

张之严不待他讲罢,急问,“纪姑娘来过吗?”

“纪姑娘一大早来看过墨离与玉成,然后就离开了。”

“她骑走了玉成?”

“没有。”

张之严松了口气,只要她没骑玉成,他就追得上她。

他一边往马场深处走,一边又问,“几时的事?”

“不到半个时辰前吧,她身上背着包袱,”说道这里,司马官忽然有些吞吞吐吐,“侯爷……”

“说!”

“纪姑娘方才好像哭来着,她抱着墨离和玉成的脖子,肩膀一耸一耸的,小的也不好过去相劝……”

张之严猛一摆手,“好了!”他心中涌起一阵疼痛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墨离与玉成已然迎上前来,张之严命司马官备好马鞍,翻身上马,直奔西城门而去。此时,天上已然下起雨来,绵绵不绝洒在他面上、肩上,不刻已将他全身淋透,他却丝毫都未察觉。

待到西门,守城的正是昨日那个兵卒,见是张侯爷疾驰而来,忙冒雨上前行礼。

张之严勒住马头,喝道,“纪女侠何时出的门?”

“纪女侠?”

“就是昨日拿江州令送人出城的那个女子。”那兵卒对这件事印象颇深,忙道,“哦,想起来了,回侯爷,今早一开城门,那位姑娘就骑马出城了,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。”

张之严心中一沉,一炷香,即便是寻常马匹,也跑出去十里地了,只盼凭墨离惊人的脚程能追到她。“若此番追不到她,今生只怕再难相见了。”想到这里,他心中更急,一夹马腹,箭一般冲出城门。

雨势越来越大,道路泥泞,浇得路人寸步难行,只得在道旁树下寻地躲雨,但见雨幕之中,一人一马疾驰而过,人是白衣,马是黑马,闪电般不见踪影。

追了十里,前面便是长亭。从这里起,道路往四面八方而去,旅人们常常在长亭与亲友道别,然后各奔前程。

张之严在亭前勒住马头,不由一阵踟蹰。按说去往蜀地,走陆路的话该往正西的那条道走,但纪晓芙会不会故意避他,偏偏绕远路而行?只怕失之毫厘,谬之千里,越追越远了。他平日智计极多,但此刻关心则乱,却一时难有决断。正思忖间,忽听身后远远有人呼唤,“侯爷!侯爷!”回头望去,一片白茫茫之中,却是乔三领了七八个护卫匆匆赶来。

乔三纵马挡在张之严马前,气喘吁吁道,“两军正在开战,前两日还有刺客行刺,侯爷孤身出城,甚不明智,快回城快回城!”

张之严冷着脸,沉声道,“让开!”

乔三不让,反而翻身下马,双膝一弯跪在泥泞之中,“务请侯爷以贵体为重,以江州安危为重,请回城吧!”只听哗啦啦一片声响,张之严身后的侍卫齐齐下马,跪了一地,“请侯爷回城!”

被雨水浇了半天,张之严狂热的内心也终于冷静下来。他深知乔三所言不虚,在马上默然不语,又遥遥向西眺望,只见前边道路两旁林木森森,芳草萋萋,都罩在雨里,望不见头,更哪里有半条人影?他终是闭了眼叹口气——是啊,自己不只是张之严,更是身系江州安危的江州侯,怎能不顾一切去寻她?

张之严抹一把面上的雨水,断然拨转马头,“回城!”

马蹄声渐远,前面树林中,转出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色身影,身旁是一匹健硕的黄骠马。她浑身衣裳也早湿透,斗笠下露出一张清丽而哀伤的面容,目送着一众人远去,心中默道,“张之严,后会……无期……”

她牵着黄骠马缰绳的左手,食指指尖忽而隐隐泛起一丝莫名的温热。她更用力地握了握缰绳,待那丝温热终于被冰冷的麻木取代,她再无迟疑,翻身上马,向西驰去。

张之严颓然而返,湿淋淋迈进纪晓芙住过的小院。他走到床前坐下,“晓芙,”他从怀中摸出两件物品放在枕上,“我说今天要告诉你这个秘密的,我言而有信,你却失信了。”

枕上站着的是一对笑容可掬的不倒翁娃娃,一男一女,男的一身白衣,衣襟侧面刻着个“严”字,女的一身青衣,同侧衣襟处刻着个“芙”字。两个娃娃下面圆滚滚的,在枕上不断摇晃,脑袋时时碰在一处,好像在说悄悄话。


说明:严芙上部《如梦之梦》结束,自下一章起,进入中部《还君明珠》,敬请期待❤️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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